花厅记（散文）

沧海一粟A · 发表于 2025-7-20 13:22:15

花厅记（散文）

文／吴荣德、摄影／何吴生

说起花厅，在江南稍大点的村子都会有，古时候似乎与村里的宗祠相互配套；一个村的宗祠通常必须是座北朝南，而花厅的朝向要求相对没有那么严苛。花厅注重的是一个“花”字，也就是雕刻的技艺；传说黄山村的花厅堪称一绝，座落在八面厅前面宽旷的空地上，可惜已被长毛烧毁，据说她里面的雕刻比八面厅更为豪华。花厅是一个家族待客接物的场地，她的奢侈程度代表着这个家族的脸面和经济实力，也代表着门第的荣耀。

应文友张永锦老师之邀，他说上溪村的花厅有一种别样的风采。上溪对于我来说太熟悉不过了，相传这个村最早叫云溪村，张和陈两大姓；航慈溪泛洪水泥石俱下，在村子中间狂冲出一条浅溪，于是变成了张陈两姓隔溪相望。张姓这边洪水过后形成了一个大沙滩，云溪村一分为二剖成了两个村，因这大沙滩张姓这边就取村名叫上溪滩；后来觉得滩字不够雅，干脆去掉滩叫上溪一直延用至今。这个大沙滩是上天赐于上溪人的生财宝地，沙滩经过多次整合，也就成了后来的溪滩畔，它是上溪集市的雏形。

上溪是个大村，公社那会儿划分为三个大队，这个村在我的印象里房屋间隔的紧凑感特强，简直惜土如金。一般的大村里面都有松散余地，上溪村子的空间则是纵横交错的小弄窄巷，最宽处也不过四尺。有一点值得深思，村子里的弄堂或者巷子，虽然不宽但横就是横竖就是竖没有弯曲的路，或许这就是上溪人的性格所在。老村的很多地方早已人去楼空，中心地带有几处老屋已拆除，剩下的废墟和周边的环境很不协调，看上去村子仿佛老态龙钟豁了牙的老人，也许这可能是旧村改造的前奏吧！

我们把车停在老粮库边上，粮库的平房依然存在，虽然空荡无人，我的思绪不由激起涌潮；眼前曾经的交公粮、卖加价粮的场面仿佛就在昨天，粮库工作人员那种挑剔和铁面无私现在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早年，粮库附近有座张氏小宗祠，宗族祠堂照例一个姓氏家族只有一座，上溪却有小宗祠大宗祠两座祠堂；岁月磋磨，代表张氏家族显赫的两座祠堂早已消声匿迹，唯有花厅还在默默地见证着张氏家族的古往今来。

上溪花厅地处老村中心地带，上溪印象除了粮库外，本人也只局限于溪滩畔和老街，至于老街后面的老村深处从没进去过。横折竖拐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花厅的位置，门前没有大场面，只有一条窄窄的石子街。前面房屋拆除后建起的一片小花园让花厅的门面厰亮了许多，显得生机勃勃怡然自得。花厅的大门两旁墙脚处，立着一对鼓形的低矮石雕，颇有些年份，记得上次在倍磊陈大宗祠里面见过；得知我们是来参观花厅的，一位热心的老人家过来介绍说：这对石雕叫喜貉（音译），立在宗祠大门口两米多高、模样一式的叫喜貊！

抬脚进厅，便觉别有洞天，堂前的天井与众不同，横长竖短宛如一方横摆的惊堂木。堂上设一教台，下方几排桌椅，看上去像个小会议室的设置，教台上的四个字顿时让我刮目相看“九龄讲堂”。疑惑间，我的脑子里即刻泛出了：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正在纠结此九龄与彼九龄之间是否有内在的瓜葛？旁边的月月姐跟我说，唐代唐玄宗时期的宰相张九龄就是上溪张姓的老祖宗。

上溪花厅梁柱门窗巧妙雕镂，梅兰竹菊、渔樵耕读栩栩如生；八仙过海以及古装舞台戏文故事，人物眉眼生动、衣袂飘飘，竟似要破木而出。少见的是，柱脚的石磉上也有雕花，梁柱雕刻很常见，只是雕工精细程度的差别；惊奇的是，屋顶的房桁、梁上的楼栅，每一根方木上都有寓意不同的雕花，行云流水繁星点点。站在天井里，平瞧整座厅堂，觉得并无特别之处，只有九龄讲堂让人心潮起伏，气氛中飘逸着唐代私塾文化的浸润。站在堂上仰头观瞻，瞬间有一股深隧的气势袭来，这花厅的级别有点深不可测。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花厅的雕刻竟然是明嘉靖时期宰相严嵩老家府上花厅的原配；严嵩父子曾不可一世权倾朝野，张永锦告诉我，严家败落后，张姓某位太公从江西严府出资把花厅拆解移植过来的。看来这上溪花厅还沾染着两位宰相的才气呢，历史上的这两名宰相，虽然人品上存在差异，可他们对学问的造诣、诗文的精湛倒是异曲同工。此刻，天还是半阴不雨的，厅堂内的雕刻显得有些暗淡；天若放晴，阳光从天井上方照射进来，这些雕刻便活了，在光与影的交错中无声地演绎着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