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榕之下,时光回溯 暮色浸润南社古村,青石板路泛着幽光,我踩在历史的褶皱里,与那棵五百余岁的古榕相遇。 抬眼望,古榕如巨人撑起穹苍,冠幅如墨绿云团,在夜色中洇开。蓝紫光束勾勒枝干轮廓,似为岁月蚀刻的纹路描金。垂坠的红灯笼、鱼形饰,在微风里轻晃,恍若古村跳动的脉搏。五百载风雨,它见过明朝的月、清朝的雪,看村民在树下纳凉唠嗑,听孩童追逐的笑声消散在檐角,任时光在根系间蜿蜒,将世事沧桑酿作枝繁叶茂的从容。 绕树慢行,触碰到树干的瞬间,震撼再次袭来。树干周长约7米,可不过1米高处,便猛地炸开21道枝桠 。每一道都粗壮如柱,向着四方疯狂延展,似21棵独立巨树,因着某种神秘力量,在此紧紧相拥,共同撑起这片近两亩的繁茂天地。两亩是什么概念?往昔听闻别墅配两亩花园已是奢阔,而眼前,一棵榕树便将这份“奢阔”妥妥罩住,像是天地偏心,独独给南社古村,降下这样一方遮天蔽日的绿伞 。 行至树下广场,一个3岁左右的孩童闯入视线。他穿着宽松的布衫,像只圆滚滚的小团子,撞见我时,眼睛猛地睁大,脚步踉跄着后退,结结实实摔在青石板上。那瞬间,他眼底的猝不及防,让我心尖一颤——以为是我的突兀惊扰了他,忙放缓脚步,远远绕开。待我走出一段距离,回头竟见小家伙一骨碌爬起,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又蹦蹦跳跳追过来,绕着我的影子转圈,咯咯的笑声脆生生地,在古榕下荡开。 望着孩童纯真的眼睛,我恍然间回到刚有记忆的年岁。那时看天地间的大树,会把树冠当遮天的绿帐篷,枝桠是够不着的天上街市,连飘落的树叶,都能幻想成会飞的小船。眼前古榕,于当年的我而言,定是能藏下整个宇宙秘密的存在,满是好奇与神秘,看什么都像藏了谜语,连泥土里的小蚂蚁,都能蹲在那儿观察半晌,觉得它们正忙着奔赴一场奇妙冒险。 我伫立树下,影子被路灯扯长,又被榕叶剪碎。孩童追逐着流萤般的光影,笑声惊落几片榕叶。我望着他,仿佛看见当年的自己,仰望着遮天蔽日的树冠,把交错枝桠认作通往云端的天梯,幻想伸手能触碰星子;看月光漏过叶片,在地上织成银鳞,以为是榕树藏起的宝藏;听风声穿林,似远古歌谣,懵懂又敬畏,觉得世间万物都藏着谜语,连脚下泥土都可能住着小精灵。 古榕沉默,却用盘虬根须、交错枝桠诉说:生命是场漫长的生长,像它扎根砖缝,把贫瘠熬成繁茂;岁月是部无声史诗,容纳兴衰、悲欢,让每个驻足者,在仰望时撞见自己的童年与初心。 身旁,龟背竹从瓦盆攀上墙,气根如银线垂落,在砖石间寻找生机,与古榕遥相呼应。这是生命的接力,亦是时光的隐喻——无论百岁古榕,还是新生绿植,都在以自己的姿态,拥抱未知、扎根当下。 夜深,古村渐静,榕叶轻响似摇篮曲。我离开时,回望那抹墨绿剪影,明白有些相遇,是让我们在沧桑里打捞童真,在敬畏中重拾对世界的好奇。下次重逢,或许我仍会变回那个仰望着大树、怀揣无尽想象的孩童,在古榕的荫蔽下,与时光温柔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