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意难忘”民宿的老板娘,山上几点日出?她告诉我,这几天山上已经起雾了,日出大概在六点以后吧。有雾?我心里一阵暗喜。
远的说,我羡慕别人镜头里泰山那汹涌壮阔的云海;近的说,也向往东阳东白山上大风车转动时的日出。若此次能邂逅云雾中的日出,那真算是不虚此行了!安顿好住宿,我便出门去侦察地形,寻一个观日出的最佳位置。
大湖山,海拔约八百米,在磐安算不上一座名声显赫的山。它在层峦叠嶂的群峰之中,之所以被外界所知,多半是因山巅上的“高二花园”民宿度假区与“高二花园”度假酒店。酒店下坡是“意难忘”民宿,村前有一块突出于山崖、近千平方米的平坦草坪。站在草坪上,眼前群峰突起,山峦连绵,沟壑幽深。东面山脊上数架大风车,远远望去,如同孩童手中的纸风车玩具,伫立在天际,又像几尊望夫石,在遥望,在等待。
翌日黎明,天边微露灰白,我独自立于草坪边缘,像一颗自夜空坠落的孤星。
眼前的一幕令我不由地惊叹:啊!太美了!远处蜿蜒的山脊线描出墨色的轮廓,脚下万千沟壑与深谷皆被云雾填满,是不是精卫一夜填海?仿佛天堑已成通途,可以踏云而行,直抵对面峰顶,拔下一只只风车。脚下是漫漫云海,灰蒙蒙一片,一团团、一簇簇、一缕缕云雾紧紧相拥,贪睡在这万籁俱寂的清冷早晨。
山村里传来雄鸡高亢的啼鸣,穿透浓雾,回荡在空寂的山谷,似在催促那慵懒的太阳。峰峦边际的天色渐转为鱼肚白,云雾也由灰黑转为灰白。晨风掠过,身体泛起微微寒意。沉睡的云雾仿佛也被惊动,开始翻涌转动——像是冻醒了!一座小峰从浓雾中探出头来,缭绕的云丝如披散的白发,从头顶缓缓飘下。高处的云雾缓缓向低处倾泻,那姿态,不逊于慢快门拍下的溪流与瀑布,一帧帧美轮美奂。
随着天光渐明,云雾愈发洁白,如阵阵白浪涌向对面山峰,拍打出泛滥的云沫。山峰是不是被拍打出内伤?竟喷出一线天际的血红!
峰峦黑色的边际线上,不知被哪位早起的仙女用口红抹上一笔嫣红,大风车的剪影如黑眸下的长睫毛,根根清晰。那抹红彩渐渐晕开,变成绯红的围巾,后又化作粉红的绸缎,仿佛有人将整瓶红色染料泼洒山巅,缓缓浸染整片天空。
云雾在无声无息中升腾,似欲吞噬一座座山峰。山峰仿佛动怒了,急红了脸。一弯红日自山峰的脸颊悄悄探头,如顽皮的红孩儿,跃上山峰的鼻梁、额头,最终攀至头顶。红彤彤的太阳终于完全爬上山巅,像一位早起的登山者,喘着气,红着脸,攀过七七四十九道弯,终于登顶。天空霞光弥漫,山腰云雾尽染,宛如仙子的白裳沾上了番茄酱。刹那间,火红的太阳、绯红的霞云、暗红的山影、粉红的云雾,统统被织女编织进一幅绚烂的日出画卷。
这就是日出时的云雾,云雾里的日出,我梦寐以求的美景。我伫立崖顶,如远方山脊上的风车,浮游于白茫茫的仙雾之中,沉浸在这瑶台仙境。身体仿佛被山风吹入深谷,心绪却随红日冉冉上升,思绪追着云海翻涌。远离尘嚣,追寻自然,不亦快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