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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沉沙 于 2025-12-3 14:54 编辑
桕叶又红了(散文)
李邦林
北京香山秋天的红是枫叶点燃的,老家道院山的秋天是乌桕叶染红的,褪不去的童年记忆,总会在捉迷藏时的磨盘底下钻了出来,朝着同乐的伙伴大喊,我在这里。
老镇朝江府前的那一片江滩和镇东南边道院山坡地上都有大片的乌桕林,几阵秋风,几场霜打,形似七品芝麻官官帽上两片帽翼的乌桕叶红透了,绛红色的,六亲不认地炫耀在秋高气爽的天穹之下。那时的乌桕树都归生产队所有,林下枯草中安卧着祖辈零星的坟茔。红叶褪尽,硬壳掉落,扶疏的枝条上就簇着丛丛的白色星点,那是乌桕树的果实——乌桕籽,它是老家麻车屋每年的当家油料,在男人壮臂的有力挥动和号子的亢奋激励下,木槽里淙淙流下稠稠的榛油,去点亮百姓清贫中的夜色,也润滑脚下水车转动的轮轴。
小学分别就读于留轩学堂和稠南学堂,那是老镇上底子最厚的学堂,楼梯边上的那段钢轨敲响,它调度着我们的作息。我们从小就紧跟着时代的脚步,在启蒙的年月里去铸造国家需要的料作。在初冬寒冷的江水中捞铁沙、在万人的摇旗呐喊声中赶麻雀、在秋后的田野上掘老鼠洞,由班长细心地数着同学每天上缴的苍蝇和老鼠尾巴,采集莲树籽肥皂籽去支援绿化沙漠(人家大漠荒野长的是胡杨、沙柳、芨芨草),省下可怜的一点零用钱去捐献“红领巾拖拉机”……秋天了,我们又参与了“小秋收”,把创收的收入捐出去“支援亚非拉”,一腔的革命热情。捡桕籽就是我们一项主要的活动,我们走进了绚烂的秋天。
野在山坡上的乌桕树蹦出了白胖的桕籽,生产队派了几个有经验的正劳力,背着一把装在长竹杆上的月牙形铲刀,仰着头把结着桕籽的树枝铲下来,地上落下一地碎白。
铲下的桕枝挑到生产队的晒场上,一群叽叽喳喳麻雀娘般的娘儿们在家长里短的说笑声中脱粒,她们的手掌皮厚,脱粒也无需戴手套。地叠上有人翻晒着洁白的乌桕,把秋天的精气神都收藏在社员的希望之中。
我们这帮小皮牛则跳跃在道院山的坡地上,一粒一粒在地上捡着遗留的桕子,把这些游兵散勇残兵败将尽收囊中,袋里装满了就脱下鞋子装在鞋里。
劳动委员施松荣突然大叫起来,哎哟,快来看,好大一窝毛蚣辣,被它烙了一口,好痛啊!
树根处粗糙的树皮上吸附着一堆黑黑的毛蚣辣,想不到这一树红叶下竟还有着这么一窝腐败,据说乌桕树很容易催生铁篦箕、毛毛虫之类的毒虫。老师掏出火柴点燃枯枝,纸船明烛,虫儿葬身火海,送终归天,我们好开心。
收官在夕阳下,全班捡了满满一脸盆的桕子,卖给了供销社,收入的几元几角几分,我们全部都支援了亚非拉,我们很自豪。
有些回忆好心酸,有些回忆很幸福,我们的童真放飞在那片晴朗的秋阳里,那个单纯快乐的童年中。
童年的乌桕林不见了,朝江朝前的沙滩建了大片的高楼,道院山成了老镇最大最美的公园,我在水池边上还是看见一棵乌桕树,很不起眼,也享受着与其他树木花草相同的浇灌和养护,但它再也不会结籽了。
我在公园里采摘了两片最完整的叶子,一片是乌桕的红叶,一片是银杏的黄叶,把它们夹在书页中,夹在老年时光的回味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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