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深入敌占区
楼洪民
时已深夜,城头村中一幢宽敞的民房里,灯光明亮,人头晃动。杨夷群,杜钧两人,把吴志刚,毛仲清叫来,给了一个任务,就是深入浙赣铁道线的义亭,官塘两车站之间的周边敌占区,开展抗日游击区活动,想方设法,筹措资金,各自解决联防区内一中队,义亭区中队,新入伍队员的过冬御寒用的棉被,棉衣,鞋子等问题。
一中队长吴志刚,新任指导员毛仲清,当即拍着胸膊,信誓旦旦地保证:“坚决完成任务。”
第二天一早,吴志刚便带着一中队,爬越了高高的马岭,东折半山腰一条小道,拐了个大弯,翻过草大坪,方山,伏龙山,下山,当天下午,急行军,到达了离义亭镇不远的吴姓大村庄,石塔村村北驻扎。
深秋的夜晚,天气变得有些寒冷,二十多名新加入的游击队员,衣着单薄,有的穿着二件单衣,一条单裤,晚上睡在稻草铺上,盖着新发来的毛毯,冷得瑟瑟发抖。一些队员只得合铺共睡御寒,但仍有好多人,被冷得睡不着觉。
御寒的事不解决,势必影响战斗力。吴志刚联系了义亭区联防中队长,一起召集各村民主人士联席会议,希望各姓宗祠,想方设法筹款,解决部队过冬棉衣问题,受到列会人士的积极响应。
时间过去了三四天,一中队游击队员在义亭,官塘联防区内上门做抗日宣传,减租减息,统一战线等工作,在呼呼的冷风中,那些衣着单薄的队员冷得上下牙打颤,浑身地颤抖。
“妈的,这些地主老财,表面上支持拥护八大队抗日,暗地里什么也没做。”家住义亭车站附近的何店塘村队员黄家辉,满脸怒气地来到石塔村北中队部,对着中队长,指导员二人发着牢骚:“上门去几个村,向祠堂族长,董事过问筹款的事,他们板着脸孔,不理不睬,简直是坏透了。”
“别急,等下,义西民运队那班女将过来了,先到你们何店塘村找黄老虎,这些女同志工作能力比我们男游击队员,更有魄力。”
队员黄荣法,提着步枪,跨进了门槛:“中队长,我们村的黄老虎,得想法给他惩治一下。”他拉着长脸,怒不可遏地骂道:“村里几个富户都答应会捐点款,却被黄老虎私下捣乱搅黄了。”
“哦,还有这种事?”吴志刚皱着眉头,低声问:“他家情况怎样?”
黄家辉嘟努着嘴,十分不满地说:‘还不是倚仗自家有七个儿子,势力大,黄老七又在义亭鬼子据点当便衣汉奸,平时作威作福惯了。”
“中队长,指导员。”民运队长吴彬带着吴桂香,楼小媛,吴茶英,楼碧琴,严英,吴惠茵七名队员,走进了一中队部办公室。徐杏芳落在后面,身后跟着一名十四五岁的建德人小兵蔡志昌。
“那个地主老财敢破坏抗日,把他揪出来批斗。”吴桂香一进门,听到黄家辉的愤慨声,青着白脸,厉声地喊道。
吴志刚一见扎着条小马尾辫子的吴桂香,顿时,脸上乐得开了花:“文桂,行啊,我们男队员本地人较多,上门做起事来缩手缩脚,有顾虑,你们七个女将,筹钱的事,帮着办吧。”
黄荣辉当着众人的面,揭发着说:“黄老虎这个恶霸,以前,作恶多端,好几个村民因交不起租谷,还不上高利贷,被黄家养着的几个狗腿子打成重伤,有的被叫到黄家,放狗咬人,有的被捆绑着凌空吊起来飞,用鞭子毒打,私自用刑,我的一个堂弟,就是因为欠他家高利贷,一时还不上,被他们打得半死不活,回到家,二,三天就咽了气。”
“你带路,马上到黄老虎家去见识见识。”愱恶如仇的吴桂香,听不下去了,瞪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晴,怒声道:‘我们今天就是要模摸这只老虎尾巴有多厉害。”
“走。”站在一旁的徐杏仙解下身上的背包,掷到办公桌上,理了理齐耳的短发,一把拉着楼碧琴:“咱们打虎去。”
“去,我们七女将都去。”目清目秀的楼小嫒,肚子里也容不下那些欺负穷人的恶霸。
“等一下。”二十多岁,身为队长的吴彬,她走过来,用征求的目光,望着一中队长吴志刚:“可以教训一下黄老虎吗?”
吴志刚用坚定的目光,点点头,支持着说:“他家通敌当汉奸,又违抗抗日民主政府的法令,背后捣蛋,可以教训一顿。”
黄老虎家,地处何店塘村中一幢五间四插厢一天井的大民宅里。在何店塘村,算得上富户人家。
众人由黄家辉,黄荣法两名队员带路,民运队的队员们迈着坚定的步迈,来到了黄老虎家的门口。
吴桂香踏上黄家门槛,站在天井边沿,扬起那女高音般的大喉咙,喊叫道:“黄老虎,你跟我们到黄氏祠堂走一趟。”
正坐在客厅红木椅上吸着黄烟的黄老虎,心里咯噔地一惊,见是本村二个在八大队当兵的穷鬼,带着人进来,鄙夷不屑地蔑视道:“你们有啥资格叫我去?”
楼碧琴一听,忍不住怒火,对着身后吴志刚派来保护她们的一班队员说:“此人,蔑视抗日民主政府,把他拉走。”
二名持枪队员立即上前,架住他的双臂,就要拖走。
黄老虎一看这阵势,气得双脚直跳:“你们要造反了。”
“你这个恶霸,今日就是要造你的反。”民运队长吴彬毫无惧色地说:“把他抬走”
被凌空架着的黄老虎,气得七窍生烟,一路上破口大骂:“你们这些来路不正的强盗,土匪,龟孙子,这里是黄家的地盘,容不得你们来侵犯。”
“放你的狗屁。今天我们代表抗日民主政府,就是要治治你这个狗汉奸,卖国贼。”吴桂香对着黄老虎怒吼道。
黄老虎在村中主街上,被八大队队员架着走,引来了一些村民上前围观。平时,村民们受夠了这个作威作福的恶霸的欺凌,这一回终于有人收拾惩治他了,被欺负过的村民,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啊,只有那一张张暗笑的脸,最能显露出其本色。
黄老虎被拉到了黄氏祠堂大门口前的小广场上,二名队员一齐把他重重地掷在泥地上,痛得黄老虎双眼发蒙,脸色苍白。他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蹬鼻子上脸地对着围观的村民喊道:“快来人哪,这群土匪强盗,欺负我们黄家人呐。”
观看的人群,阴沉着脸,没人理睬他。 “
站住,哪里去。”站在外围警戒的何店塘村人的黄家辉,黄惠忠两名队员,看见黄老虎的第七个儿子黄老七,跟在人群后面,斜腰间挎着一支驳壳枪,正想溜走,立即被他俩人喊住:“想给日本鬼子报信,没门。”
黄老七满脸惊愕,见是本村二个穷鬼挡道,脸上露出一股杀气:“不知深浅的土匪把子,你们想干嘛,老子叫日本皇军来,有你们好受的。” 黄家辉,黄惠忠一听这个疯狗要咬人,肺都气炸了,哗啦啦几下,拉着枪栓,瞄准他的身子说:“你敢报信,就毙了你。”
“好,好,那我回家。”二十多岁的黄老七,假惺惺地屈服认栽,回转身,要往村里走。谁知,′刚走几步,猛地从左腰牛皮色的枪套中,抽出一支驳壳枪,对着黄家辉大骂一声“你去死吧。”说完,“呯呯”就是二枪。
幸亏,黄家辉早有防备,一连几个着地打滚,避过了子弹,在旁的黄惠忠怒了:“他骂的,你敢反抗偷袭。”身手敏捷的他,迅速出手,对准黄老七“叭”地一声,黄老七身子一个踉跄,击中了的他的肚子。
着地打滚起身的黄家辉,跪地端起步枪,对着踉踉跄跄的黄老七前胸,“叭”地补了一枪,黄老七当即栽倒在小广场边沿的泥地上。
围观的村民,一听几声清脆的枪响,回头亲眼目睹黄老七被击毙的场面,齐声叫好。
吴彬威严地对着黄老虎吼道:“你的汉奸儿子黄老七,被就地正法。难道你也一起跟他去见阎王爷吗?!”
正在发癫发威的黄老虎,一听小儿子没了,“哇”地一声大哭大喊起来,整个身子象是被什么东西抽打了一遍,心里身外浑身地发疼,哆嗦发抖个不停。
“拖进去。”吴彬正气凛然地厉声道。
黄老虎被拉进了祠堂正厅,嚎啕大哭了一阵子,发红的眼睛,流着鼻涕水,一副狼狈相地坐在地上发抖。
“黄老虎,抗日民主政府的话,听不听?”吴桂香指着他的脸面吼叫道。
脸色苍白,全身发颤,象‘个泄了气的皮球的黄老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这八大队枪毙了那么多厉害角色的汉奸,自己一个小财主,撑什么能,还不是一条小虫,随时都能把你踩死。他只得声音有些悲泣地说:“听,听。”
此时,门外跑进来几位何店塘村的几名士绅,来到祠堂正厅里说情:“八大队的诸位好汉,这次,请你们开开恩,饶恕一回黄老虎,你们要求冬棉衣的筹款,我们何店塘村内的份子钱,一定在三天内完成上缴。”
吴彬见好就收,当即说:“那好,立下一张保证文书,我们八大队对他背后捣乱的事,可以既往不咎。”
黄老七被枪毙,黄老虎服软,消息迅速传开,人们拍手称快。
当夜,吴彬,吴桂香,楼小媛,楼碧琴,徐杏仙,吴茶英,严英,吴惠茵,蔡志昌九人,分成二个工作组,深入到附近几个大村庄,上门去动员捐款,发现有的村自卫队,妇女会,干脆协助村祠堂董事会,筹措善款,不到三天时间就完成了筹钱任务。
一中队部转移到吴坎头村,吴志刚兴奋地对着毛仲清说:“何店塘,石塔等几个村,离日军据点不远,在敌人眼皮底下出色地开展工作,民运队女兵们胆子真夠大的。”
此话,正好被找上门来的吴桂香听到,她喜笑道:“没你们一中队,区中队暗中保护,我们这些女兵,工作起来也不踏实呀。”
“怎么,吴文桂,你这个倔丫头,跑到中队部来,又有啥子事啦?”毛仲清看着蹦跳着脚步进来的吴桂香,逗乐着说。
“有呀。”吴桂香闪动了一下脑后的马尾辫子,声音响亮地说:“我想请我们的民运队,到我们老家白塔塘村去开展抗日宣传工作,那一带大村庄多,你们一中队,能不能穿过铁路去活动活动,壮壮声势。”
吴志刚一听,心里早有此意,当即拍着双掌道:“准了,明天,我们一中队就转移到你们村那一带去运动。"
“啊,真的。”吴桂香欢喜得双眼流出了泪花,当即回到民运队与队长吴彬商量过铁路的事。
深入到白塔塘一带,那可是件艰难的事,它位于铁路以南,通过封锁线,要从敌人岗楼下走过。如果,从远处偷越,要拐个大弯,在封锁薄弱的地方穿越过去。铁路以南地区,日伪军控制得较严,而乡村联保势力基本上又由国民党领导的南联游击队所掌控。而且,这一带大村庄多,一些顽固派分子极为反动,鱼龙混杂。吴彬原先担心的是如入虎穴。如今一中队,义亭联防区中队都支持过铁路活动,“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那正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行,闯一闯虎穴,扩大一下八大队的影响力也好。那一带顽固派都在宣传八大队已被赶出义乌,我们八大队来了,光女兵就是一大群,让那里的人见识见识。”吴彬精神闪烁,铿锵有力地说。
下午二点,义西民运队七名女兵,加上十四五岁的蔡志昌,在队长吴彬的带领下,化妆成赶集回家的农民,迅速通过了封锁线,一直往西南方向奔走,来到了白塔塘村中的吴氏宗祠门口。
白塔塘,地处义西南中部盆地上的一个大村庄,传说村南边有一口大水塘,常年有妖怪出没,淹死了不少人,路过一道士作法术后,在塘中央建造了一座塔镇妖,水怪才停止了作崇,村名由此而来。
正在祠堂内开董事,理事会的吴氏族长近二十人,听说八大队的人来了,立即停止了会议,走出了大门。
吴桂香颇有礼貌地走向前,亲呢地对着族长等人鞠躬道:“各位伯伯,叔叔好。”
门口围观的几位妇女,从小玩伴,认出了吴桂香,现出一副十分惊讶的神色,惊喜地欢叫道“这不是小桂香吗?。”
“哎哟哟,真是桂香,这丫头,个子长高了,人也胖多了。”
前几天赶集,听义亭街上一些妇道人家说,八大队有个女队员叫文桂,很厉害,原来就是我们村的桂香呀,真想不到,比他父亲有出息。”
观看的人,越来越多,人群中,男女老少,窃窃私语,唠嗑个不停。
族长发话了:“桂香,八大队这次过来,我们欢迎啊,大家到祠堂里面去坐吧。”
“族长伯伯,我们八大队民运队九个人,要在村里住上二三天,你看住在哪里好呢?”吴桂香直言不讳地望着族长说。
六十多岁的老族长不暇思索地欢笑道:“这好办,就住在祠堂楼上吧。”
“好呀,谢谢族长伯伯。”吴桂香向他躹了一恭,表示感谢。
“这次来,你们八大队有什么活动?”站在一旁的一位祠堂理事,颇有心机地问。
“主要是宣传抗日。”吴桂香对着祠堂的董事,理事会人,说:“还望各位伯伯,叔叔,多多支持我们的工作。”
族长笑道:“桂香,你的名气,早在村里传开了,八大队能来咱们村,我们热烈支持啊。”而后,他转身对着门内围观的村民说:“大家要为八大队出点力,为吴桂香争点光,好不好。”
围观的男女群众,齐声叫好。
散场后,民运队就忙开了,张贴抗日标语,上门宣传减租减息,向一些贫苦中青年农民,讲解金义浦边区成立抗日自卫队,妇救会的事,蔡志昌还对一大群少年儿童讲八大队所在一些村庄儿童团抗日的故事,引得昔日沉寂的村庄,变得异常地热闹和活跃。
许多村民议论开了:“八大队的政策,比国民党要好多啦。”
“听说上溪,吴店,傅村那一带,老百姓都很拥护八大队。”
“可不是吗,减租减息,不准放高利贷,上工工资有统一规定,那一带农民生活都变好过多了。”
吴志刚没食言,当晚半夜,一中队,义亭区中队,还真的静悄悄地来到了白塔塘村,在吴氏宗祠住了一晚,第二天上午,又转移到野外去活动了。
一中队刚走,门口进来了一高一矮,二个三十多岁的厚实农民。被晒得古铜色的脸上,两人带着微笑,走进了西厢房民运队临时办公室:“文桂姑娘,请你到我们鲍宅村去宣传宣传。”
吴文桂一见邻村人找上门来,立即兴奋地说:“好呀,我刚才还同吴队长,女伙伴们商量,专门提到去鲍宅,鲍西塘几个大村子去宣传抗日救国的事呢。”
“真的,那太好了。”高个子拍着手说:“如果八大队要人,到时,我们报名参军。”
吴彬站起来,上前与两人一一握手:“欢迎,欢迎,等下你们带路,我们就先到你们鲍宅村去搞宣传。”
出白塔塘村,往东走数华里,来到一个黄土高坡平凹的村庄,只见周围树林环抱,环境幽静,白墙,黑瓦,古宅,民房,错落有致。
吴彬感觉此地是个人杰地灵,风景秀丽的地方,心中呈现出一种无形的亲切感。
高矮个子两农民,带着民运队女兵们,走进村中,来到一幢古朴典雅,五间二插厢的大民宅前,双手捂着喇叭状,大声地高喊:“村民们,八大队的女兵,来我们村啦。”
如同平地一声震雷响,附近在家的村民,纷纷走出家门,围了上来。
“哎,那不是家在义亭街上的吴桂香吗?”
“是呀,她是民运队副队长,在八大队,名气可大了,上溪,吴店,崇义一带,都知道她那小辣椒般的性格,工作起来很有一套。”
闻讯赶来的鲍姓乡长,四十多岁,他连忙找到民运队长吴彬,握着手说:“欢迎你们呀,八大队抗日有功,名声远扬,你们有什么要求,请尽管吩咐。”
吴彬双手合十,回礼道:“感谢鲍乡长,我们今日到鲍宅村来,一是看看这里的乡亲们,二是宣传一些抗日救国的道理。领导上头没有要求我们筹饷,希望鲍宅的乡贤,士绅,富户,乡亲们多做一些有益于抗日的事。”
鲍乡长听得颇为感动,频频点头,深有感触地说:“八大队劳苦功高,为表心意,我们一定慰劳。”
鲍乡长吩咐乡政府随从人员筹措资金,同时,转向看热闹的群众,号召募捐。
第二天深夜,民运队准备静悄悄地撤出鲍宅,鲍西塘二个村。谁知,临走时,鲍乡长派出了六个民夫,挑着六副担子送行。
一路西行,路过白塔塘村北时,又碰见吴族长率领众人,在大路上等候,随后,三四位村民,挑着担子,跟随民运队西行。
临走时,吴族长对着吴桂香说:“你是八大队的人,家乡人要给你面子,担子里的捐款捐物,鸡蛋,土特产,算是乡亲们的一点心意,慰劳你们八大的领导和吴山民老县长,捎上一句话,好好打日本鬼子,早日把日本佬赶出中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