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是说,幸福难寻,仿佛它是藏在深山幽谷中的一朵奇花,非得跋山涉水才能一睹芳容。然而我却疑心,幸福未必如此遥远,或许它就在我们手边,只是被我们自己的繁复给遮蔽了。
前些日子,我收拾旧物,翻出一只木匣。匣中并无珍奇,不过是几枚石子,几片枯叶,还有一本记着寥寥数语的旧簿子。石子是幼时在溪边拾的,当时觉得圆润可爱;枯叶是某年秋深,忽然被那叶脉的纹理所动,便夹在书中;簿子上记的,也不过是些日常琐事,某日见云,某日闻雨。这些物事,在旁人看来,自然不值一顾,但在我眼中,却忽然显出几分珍贵来。
我想,这便是简单的力量了。人生在世,所求原不必太多。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古人早有此见,而今人却似乎愈发地忘却了。

我认识一位老者,住在城郊一间小屋里。屋内除一床、一桌、一椅外,几乎别无长物。问他可觉寂寞,他反而诧异:"寂寞?我每日看云听风,观草木生长,忙得很哩。"他的脸上常带笑容,那笑容不是强颜欢笑,而是从心底泛上来的。我曾见过许多富足之人,却少有他这般从容愉悦的神情。
而今之人,每每以多为美,以繁为贵。家中器物堆积如山,身上装饰层层叠叠,行事排场浩浩荡荡。殊不知,愈是如此,愈是将自己困在了物的牢笼之中。每添一物,便多一分牵挂;每增一事,便少一分自由。久而久之,竟成了物的**,被自己所有的东西所拥有。
简单生活,并非是要人刻意清贫,而是教人懂得分辨何为必需,何为多余。就像修剪花木,剪去冗枝,留下的反而愈发精神。生活亦然,减去不必要的负累,剩下的自然精粹。
我曾见过一只野猫,在阳光下伸懒腰,那份惬意,竟比许多坐拥华屋之人还要真切。猫不懂得何为奢侈,但它知道如何享受一片阳光。人之所以常常不快乐,或许正是因为忘记了这种简单的快乐。

窗台上的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它不因无人欣赏而不芳,也不因众人赞叹而骄矜。它只是依着时节,该开时开,该落时落。这般简单,这般自在。
人生在世,原不必将自己弄得那么复杂。减去一些,或许得到的反而更多。
简单些,离幸福就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