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文章是中国县域文明的源头之一——乌伤文化探索系列文章第二篇!第一篇是主旨篇《历史为什么选中义乌》,第二篇是《地名之始--乌伤的命名与文明的奠基》,这是第三篇!详情见主页!

大地有形,文明有基。
当历史的洪流冲刷至公元前222年,
一个决定浙中千年命运的时刻悄然降临——
秦王政二十五年,王翦平定江南,
于越地旧壤设县,名曰“乌伤”,属会稽郡。
此非寻常设县,
而是一场文明地理的重构,
一次行政母体的诞生,
一桩“八婺肇基”的制度性事件。
“乌伤”之名,自此不再仅属一地,
而成为整个金华地区——
“八婺”——的母胎与源头。
其形初立,其脉已张,
如江河之源,虽细流初涌,然已注定奔涌千里。

一、秦制南下:郡县制与“乌伤”的制度性诞生
春秋战国,浙中为越国腹地,
“于越”之民,断发文身,习水善舟,
其政体为部落联盟式,无郡县,无常制。
直至楚灭越,继而秦扫六合,
中央集权的郡县制度,如铁轨般铺向江南。
秦始皇“书同文、车同轨、行同伦”,
更以“**郡县制**”取代分封,
将天下划为三十六郡,后增至四十余郡。
会稽郡,即其一,郡治在吴(今苏州),
辖今苏南、浙北、浙中大片区域。
乌伤县之设,正是秦帝国南疆治理的神经末梢。
它不是自然生长的聚落,
而是帝国权力在地理空间上的制度性投射。
“乌伤”二字,首次被刻入国家行政版图,
成为中央政权对东南边疆实施有效统治的空间坐标。
此设县,意义远超行政划分。
它标志着:
浙中文明,正式纳入中华大一统的文明框架 。
从此,此地不再只是“越人之地”,
而是“秦土之县”,
其历史叙事,与中原王朝的兴衰荣辱,
紧紧捆绑,不可分割。
二、母县之域:八婺肇基的地理版图

乌伤初设,其境辽阔,
“北接诸暨,南邻太末(今龙游),
西连江山,东达剡溪”,
大致涵盖今金华市全境,
及衢州、丽水、绍兴部分区域。
具体言之:
- 今金华市区、兰溪、义乌、永康,为其全境;
- 东阳、浦江、武义、磐安,为其大部;
- 仙居、缙云,亦有其地。
此域之广,实为“八婺”之全貌。
所谓“八婺”,即金华所辖八县:
金、兰、义、东、浦、武、永、磐。
而“婺”之名,源于汉代“婺女星分野”之说,
星象与地理对应,赋予此地以宇宙观照。
乌伤,正是“八婺”在地理空间上的最初整合体。
它如母体,孕育诸子。
自东汉至唐,历代析置,
皆从乌伤母体中分出:
- 东汉初平三年(192),析西境置长山县(今金华、兰溪);
- 三国吴赤乌八年(245),析南境置永康县;
- 唐垂拱二年(686),析东境置东阳县;
- 唐天宝十三年(754),析北境置浦阳县(今浦江);
- 武义、磐安,亦由永康、东阳再分。
八县之根,皆在乌伤;千年之脉,始于秦制。
故旧志有云:“婺凡八邑,建自秦汉者,必首乌伤”,
“上溯秦汉,八婺皆以乌伤得 名”,
“八邑肇基,浙中母县”。
此非虚言,乃地理与历史的双重实证。
三、母县之治:行政母体的制度功能
“母县”之“母”,不仅在“生”,更在“养”。
乌伤作为母县,其功能远超地理源头,
更在制度供给、文化辐射、治理示范三方面,
为八婺诸县提供“母体营养”。
1. 制度供给:郡县治理的模板输出
乌伤建县之初,即建立完整的县衙体系:
设县令、县丞、主簿、狱掾等职,
推行秦律,编户齐民,征收赋税,
兴修水利(如汉代“乌伤渠”),
设立学宫,教化百姓。
此套制度,成为后来分置诸县的治理蓝本。
长山(金华)设县,即依乌伤旧制;
永康、东阳建县,其官制、赋役、司法,
皆“参用乌伤故例”。
乌伤,实为浙中郡县制度的“母版”与“孵化器”。
2. 文化辐射:地名与精神的同源认同
“乌伤”之名,源于“颜乌衔土葬父,乌喙流血”之孝行,
自王莽改“乌孝”,至唐定名“义乌”,
“乌”字始终未易,其意皆在“志孝”(嘉庆《义乌县志》)。
此名,不仅是一个符号,
更是一种道德理想与文化认同的凝聚。
当诸县从乌伤分出,
虽行政独立,然文化同源。
金华称“婺州”,然民间仍以“乌伤”为雅称;
东阳人言祖籍,常溯至“乌伤旧壤”;
浦江宗谱,多记“先世居乌伤”。
“乌伤”二字,
成为八婺士民心中共同的文化原乡,
一种超越行政区划的精神共同体。
此即“母县”的深层意义——
不仅是行政之母,更是文化之母、认同之母。
3. 治理示范:母县的持续引领作用
乌伤作为母县,非“生子即离”,
而长期在区域治理中发挥引领作用。
三国吴宝鼎元年(266),
分会稽郡西部置东阳郡,郡治设于长山(今金华)。
此为金华地区首次成为郡级行政中心,
而其建郡之议,实由乌伤士绅率先上书推动。
唐武德四年(621),
朝廷析婺州置稠州,治所仍在乌伤(今义乌稠城),
与婺州(金华)并列。
此为乌伤母县地位的最后一次辉煌体现——
其政治能量,仍足以支撑独立州级建制。
直至武德七年(624)稠州撤销,
乌伤并入婺州,
其“母县”之“形”虽隐于“州”之下,
然其“母县”之“神”——文化认同、历史记忆、士绅网络——
仍在八婺间绵延不绝。
四、结语:母县之形,文明之基
“母县之形”,非仅指其辽阔疆域,
更指其在制度、文化、认同**三重维度上,
所确立的母体性地位。
秦汉设县,是“形”之始;
八婺分置,是“形”之展;
而“母县”之实,则在于其持续的制度供给、文化辐射与精神引领。
乌伤,如一棵古树,
其根深扎于秦汉郡县制的土壤,
其干挺立于浙中盆地,
其枝叶,便是后来的金华、兰溪、东阳、浦江……
每一片叶子,都流淌着相同的基因。
今日回望“八婺肇基”,
我们看到的,
不仅是一个行政地理的起点,
更是一场中华大一统文明在东南边疆的落地生根。
乌伤母县,正是这棵文明之树的主干与年轮。
它告诉我们:
文明的延续,始于制度的奠基;
区域的认同,源于共同的源头。
乌伤,不仅是一个地名,
它是浙中人共同的历史胎记,
是“八婺”文明的地理子宫与精神原点。
(第二章 完)

资料出处:
1. 《乌伤文化研究》前言(初稿)
2. 《颜乌-快懂百科》(2023年11月09日)
3. 《义乌-古乌伤母县之争》(2024年01月22日)
4. 《乌伤遗珍:义乌市文化遗产图志》(义乌市博物馆,文物出版社,2008年)
5. 《乌伤_百度百科》(2023年03月25日)
6. 《研究|陈如栋:从乌伤到于越》(2024年12月30日)
7. 《义乌:从“鸡毛换糖”到“世界商都”》(人民论坛网,2024年02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