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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中八大队79章《除夕夜鬼子偷袭》楼洪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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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九章  除夕夜鬼子偷袭       

                    楼洪民       

     腊月 29 傍晚,凤塘山背的寒风,像刀子似的刮过枯死的茅草。几道刺眼的手电光柱划破黑暗,50多名日军的皮靴,踩在冻硬的土路上,发出沉闷的 “咯吱咯吱” 声响,正朝地形十分隐蔽的杨家村方向摸去。   

    杨家村,地处傅村以东2华里路,四周常绿叶树林环抱,没人带路,外人根本不知道这丛林里会有个村庄存在。   

    进入二十多米阔叶林带,便看见锅形底部若大的杨家村。   

   村口,榨糖梗制作红糖的牛拉糖车棚,二根大圆木滚筒披着破油布。   

     村民周思新和周海章二人,刚从邻村亲戚家帮工回来,严寒冻得让人手脚发僵发麻,正想缩进糖车棚角,农户堆放的糖梗叶稻草堆里避下风暖和暖和,冷不防被二把日军的刺刀抵住后腰。

     “不许动!” 汉奸翻译官的呵斥压得低沉,两人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粗麻绳反绑了胳膊,嘴也被破布堵得严严实实。

      日军尖兵朝着另一幢糖车棚里堆着稻草的地方摸去。

      分散住宿的八中队队员杨德庆正在黑夜中擦枪,副班长洪有土则在整理弹药袋 , 他们本想天一亮就转移,却没料到日本鬼子会出现。“哐当” 一声,木门被踢开,数支枪口对准了两人。

       “八大队的,带路!去第八中队长杨民经家的有!” 日军分队长用生硬的汉语吼道,刺刀已经贴到了杨德庆的胸口。

       此时,杨家祠堂的偏房里,村民杨德川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大哥在八大队时留下的文件塞进墙缝里。这些资料记载着部分队员名单和联络暗号,绝不能落入鬼子手里。刚封好墙,他就听见外面传来隐约的骚动,心里猛地一沉 :“鬼子进村了。”

    他紧握着一把砍柴刀,悄悄绕到祠堂后门,朝着村口摸去。还没走到田塍上,杨德川就看见几个日军正押着人往村里走,其中两个背影看着像周思新和周海章。他刚想躲进稻草堆,却被一个日军哨兵发现了。 

     “那边有人!” 哨兵的叫喊声刚落,子弹就 “嗖嗖” 地射了过来。杨德川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滚,跌进了结冰的水田。冰冷的泥水瞬间浸透了棉衣,他刚要爬起来,两名日军已经扑到了田边,刺刀朝着他的胸口刺来。杨德川咬着牙,挥起柴刀朝着最前面的日军胳膊砍去,可没等刀落下,另一把刺刀已经刺穿了他的腹部。剧痛传来,他看着日军狰狞的脸,拼尽最后力气朝着文件藏着的方向望去,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田塍边上的茅草被血沾湿,冻成了暗红色。

    前边的杨家村,还不知道一场更大的劫难,正随着日军的脚步,悄悄地逼近。 

       分组进村的日本鬼子摸到杨家村村西的四金塘边,用刺刀杀死了正在站岗的八中队队员余章龙。在汉奸的带路下,又悄悄地包围了杨民经的弟弟家,逼着周海章、周思新两人轻轻地撬动青砖墙,欲冲进楼房内将全家人一网打尽。 

     恰巧,杨民经的弟弟杨加寿。刚好巡完夜回到家不久,忽听见有凿墙壁的声音,暗叫不妙,马上叫醒全家人,从暗道转移到隔壁的济物堂楼上躲藏。 

    杨加寿逃进杨继才老汉家,老汉就把杨加寿引到他家的密室里躲藏起来。杨继才看了几遍,见看不出丝毫破绽,便独自一人向八门堰外出逃。 

       寒冬的四金塘水面结着薄冰,月光洒在上面,映出几分冷寂。交通员余章龙刚从外村传递完情报回来,正贴着塘边的柳树林往隐蔽点走,冷不防两道手电光突然扫到他身上。

      “八大队的!” 日本鬼子的叫喊声刺破寒夜,没等他掏枪,几发子弹已经射穿了胸膛。余章龙晃了晃,重重地摔在塘边的荒田上,鲜血顺着冰缝渗进去,很快就凝结了层暗红色的冰血。 

      解决了余章龙,日军小队借着树影掩护,悄悄地围向杨民经家的土坯房。小队长踢了踢周海章的膝盖,用刺刀指着房门,翻译官在旁恶狠狠地催促:“去!把门撬开,进去引他们出来!要是敢喊,先宰了你们!”  

     周海章和周思新被反绑着双手,只松了一只手让他们干活,冰冷的刺刀抵在后背,两人只能哆哆嗦嗦地摸出日军递来的撬棍,往门缝里塞。

   “蓬嗒 … 蓬嗒 …” 撬棍刮擦木门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地刺耳。 

   黑夜枪声,早已震醒了杨家村很多人。此时屋内,杨民经的家人清晰地听见楼下撬门的声响,顿时僵住。 

     “是鬼子来了!” 杨民经的妻子猛地站起身,绷紧着神经,压低声音喊:“爸妈,快!走暗道!”

   一家人摸黑摸到墙角,杨民经的父亲伸手扳开墙边几块松动的土砖,露出一个仅容一人爬过的洞口。   

  “慢慢过!” 杨民经父亲帮着人一个个地钻进暗道,听见院门外传来日军的喝骂声 。

   周海章两人故意拖延撬开房门时间,已经被日军踢到了一边。

      再说杨继才刚走到院门口,就被两个守在门外的日军一把抓住了。冰冷的枪口顶在他的后腰,小队长跨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眼神像恶魔:“说!杨民经一家人躲哪儿去了?” 

     杨继才浑浊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惧色,只梗着脖子冷笑:“我不知道什么杨民经,夜里就我一个人在家。 

   ”“嘴硬!” 小队长猛地甩开他,日军立刻涌上来,用粗麻绳将杨继才的胳膊反绑在身后,狠狠拽着绳子往院中央拖。一根碗口粗的扁担被递到日军手里,  没等杨继才站稳,扁担就 “啪” 地砸在他的背上。杨老汉闷哼一声,却死死咬着牙,脊梁骨依旧挺得笔直。一扁担、两扁担…… ,汗水很快浸透了老汉单薄的棉衣,嘴角也渗出了血丝,可他除了沉重的喘息,再没吐出一个字。 

        日军见硬打没用,又端来一盆混着尿水的脏水,捏开老汉的嘴,往他的鼻子和嘴里灌。刺鼻的臊臭味直冲脑门,杨继才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鼻涕混着脏水往下流,却还是摇着头,含糊地喊:“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       日军彻底被惹恼了,他们把杨继才绑在院中的一颗光秃的枣树下,又找来一架木梯,横压在他的胸口,几个日军狞笑着踩了上去。

     “吱呀” 的梯响里,是骨头被挤压的闷响,杨继才的脸瞬间憋得青紫,一口鲜血猛地从他嘴里喷出来,溅在地上。   

   “说不说?” 小队长凑到他耳边嘶吼。杨继才的头微微晃动,血沫顺着嘴角不断往下淌,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可依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我不…… 不知道” ,话音未落,他的头便歪了下去,彻底昏死过去。 

       日军将他从梯子下拖出来,又用冷水泼醒,可无论再用什么法子,杨老汉始终紧闭着嘴,没透露半个字。看着地上气若游丝却依旧不肯屈服的老人,小队长握紧了拳头,无可奈何地蹬了一脚地面 。 

       日军看着昏死过去的杨继才毫无办法,恼怒地将火气撒向济物堂。小队长一把揪过被绑的杨德庆,把枪顶在他太阳穴上:“给我喊!让楼上的人都下来,不然就烧了这楼!”   

    杨德庆被枪逼着走到楼下,望着楼上紧闭的窗户,声音发颤却带着几分倔强:“楼上的乡亲们…… 鬼子说…… 不出来就放火……” 话没说完,就被日军狠狠踹了一脚: “少废话!让他们立刻下来!”     

    楼上的数十人知道躲不过去。为了不连累更多人,大家相互递了个眼神,只能缓缓走下楼。   

    日军将他们押到杨氏祠堂里,小队长拿着短枪来回踱步:“谁知道杨民经和游击队员藏哪儿了?说出来,饶他不死!” 

     祠堂里一片死寂,没人应声。日军见状,就把周海章、周思新、杨德庆和洪有土拉到前面:“你们去认!谁和杨民经有关系,指出来!”    

     前三人都低着头不肯动,唯有副班长洪有土被吓得浑身发抖,他盯着人群里的吴银芝,哆哆嗦嗦地指向她:“她…… 她是杨民经的老婆!”   

     日军立刻围了上去,吴银芝怀里抱着孩子,脸色发白却不肯后退。就在这时,一个叫大妈的妇女猛地冲了过来,一把从吴银芝怀里抢过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对着日军嚷嚷:“这是我的孩子!你抱我的娃干什么?”  

   她一边说,一边轻轻拍着孩子,眼里却含着泪,心里默想我要为杨家留条后代根啊!

       日军被她的样子唬住,愣了愣,再看吴银芝空了的怀抱,一时没辨出真假。可洪有土又凑上前:“就是她!我认得她!”

    日军不再犹豫,一把抓住吴银芝,用绳子将她反绑起来。 

       鬼子把吴银芝拖到一块空基上,像对待杨继才一样用刑。鞭子抽在她身上,脏水灌进她嘴里,可吴银芝始终咬着牙,哪怕疼得浑身是血,也不肯松口。

       “我丈夫在外面从不回家,我就是个家庭妇女,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遍遍地说,眼神坚定如铁,哪怕拼了一死,也绝不透露半个字。日军用尽淫威,最终也只得到一句 “不知道”,只能气急败坏地将她绑走。 

      傍晚前,童坤牺牲后又重新担任第八中队长没几天的杨民经,把队伍分散安排在杨家和上柳家两个村庄宿夜后,就接到蒋山的口信,要他到傅村去商量几件事。几个人围着一盏油灯,研究春节后发展周围几个地方自卫队的事。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撞开,中队通讯员浑身是汗地冲进来,声音发颤地说:“杨队长!不好了!鬼子……鬼子正在杨家村搜查你家!” 

      杨民经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快回去通知指导员,把中队的人撤到禅定古寺。”

     蒋山猛地站起身,掏出腰间的手枪:“走!我们去看看!”     杨民经立即抓起外套,四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急匆匆地出了村,朝着杨家村的方向奔去。   

    寒风刮得人脸发麻,四人心急如焚。一路长跑,快到杨家村外围时,杨民经抬手示意大家停下,他压低声音:“先找个隐蔽的地方,探清楚鬼子的动向再动。”

   四人猫着腰,躲进路边的稻草堆里,眼睛紧紧盯着村口的方向。 不一会儿,就看见几个日军在村口来回巡逻,手电的光柱扫来扫去,偶尔还能听见村里传来隐约的呵斥声。杨民经的心揪得更紧,家里人还在吗?乡亲们会不会出事?他刚想往前挪一步,蒋山一把拉住他,摇了摇头:“现在进去太危险,得等鬼子松懈点,或者找个熟悉情况的乡亲问问。”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杨民绍立刻按住腰间的枪,警惕地望去,只见一个黑影从村里摸了出来,脚步踉跄,像是受了伤。等黑影走近些,几人才看清,是自已的同房大伯。杨民经赶紧迎上去,压低声音:“大伯!村里现在怎么样?我家里人呢?” 

       同房大伯看见杨民经,眼圈一下子红了,他喘着粗气,声音哽咽:“民,民经啊……鬼子把你家围了,还抓了银芝,用了好多刑……杨继才老汉为了护你弟弟,也被打得快不行了……”   

   杨民经脸色涨得青白,挥了下手,四人沿着下关田的田塍疾走,刚拐到长蛇二田塍时,前方突然传来“咚,咚”的枪托击打声,紧接着,一个带着颤音的呼喊震撼着夜色:“我是良民!我是良民啊!”   

      这声音杨民经再熟悉不过了,是施枚参谋!他怎么还在村里?还遇上了鬼子!杨民经的心猛地一沉,暗暗叫糟:“他遇上鬼子了!”

   杨民经立刻停下脚步,转头对蒋山说:“情况不好,你们快撤往大麦田山背,我去救他!” 

      蒋山刚想劝阻,杨民经已经猫着腰冲了出去,他借着田塍上的茅草掩护,悄悄潜到石南坟头旁,只见不远处的田地里,两个日军正用枪托抵着施枚的后背,远处还有几个鬼子蹲在田垄间警戒。 

     就在这时,一个日本鬼子似乎察觉到动静,猛地站起身,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朝坟头方向刺来。杨民经眼疾手快,侧身躲过刺刀的同时,右手狠狠劈在鬼子兵的手腕上,“哐当”一声,步枪掉在地上。没等鬼子兵反应过来,杨民经已经掏出腰间的手枪,“砰”的一声,鬼子兵应声倒地。   

      枪声惊动了村庄外围埋伏田里的日军,杨民经迅速摸出一颗手榴弹,拉响引线后朝日军聚集的方向扔去。“轰隆”一声巨响,田地里的鬼子顿时慌作一团,埋伏在暗处的机枪手见状,对着四周盲目扫射,子弹“嗖嗖”地擦着田腥飞过。   

    施枚趁乱,一矮身,从日军的缝隙里钻出来,借着夜幕的掩护,跌跌撞撞地往远处跑。杨民经则快步冲到被打死的日军身边,捡起他的步枪,看了眼四周的火力方向,猛地将枪扔进旁边的水塘里,绝不能留下武器给敌人。 

     随后,他凭着对地形的熟悉,在机枪的扫射间隙里,像夜猫一样窜过田塍,又绕到坟头后方的小山坡,朝着下村方向快速突围。身后的枪声渐渐远了,他才敢停下喘口气。 

   夜色中,蒋山看着刚从突围路上回来的杨民经,眉头拧成了疙瘩。他上前一步,按住杨民经的胳膊,语气里满是担忧:“民经,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你不能再回家了。”   

   杨民经擦着手上的泥污,怔住没说话。蒋山接着说:“看这情况,日本鬼子是下了狠心要抓你,要是你大年三十还回家走,万一再遇上鬼子抓捕,那可就麻烦大了!你是八大队的重要人物之一,要是出了岔子,整个八大队的地下工作,情报等都得受影响。”   

    杨民经沉默不语,他何尝不想去看看被抓走妻子吴银芝后剩下的家人,想知道杨继才老汉的安危,可蒋山的话句句在理。年关岁末,鬼子的搜查只会更紧,他的安全不仅关乎自己,更关乎整个队伍的影响。

        “我知道你担心村里的情况,”蒋山看出了他的心思,放缓了语气,“我已经派人去打探消息了,一有动静就会来报。眼下,我们先回傅村。”

   

       农历12月30除夕,灰白色的云天,在北风一阵紧跟阵的吹刮下,零散地飘落起了雪花,风打着旋儿,雪片慢慢地变成了棉絮一般,满天飞舞,倾刻间,下起了鹅毛大雪,落在房屋瓦背上,树杈上,田野里,庄稼上,逐渐地堆积起一层白白的积雪。 

   节日里的杨家村庄,充满着一股喜庆的气氛,每家每户的烟囱正一缕缕地吐着黑烟,窗户里蒸发出的的白雾,空气中飘动着浓浓的清香美味儿,热闹而欢快的喜笑声,在村街小巷里流荡。 

     杨家媳妇正涂着面粉桨糊,把红纸递给男人,红纸在雪风里晃了晃,男人踮着脚,恭恭正正地按着春联。

     “慢点,富贵平安!得贴正点,明儿春节上门人多,要念看的。”杨家老人在边上提醒,媳妇嘴里含着微笑,继续埋头涂另一张春联仙桨糊。 

   窗棂上,屋墙上,早已剪好了胖娃娃抱金鱼的剪画,红蜡烛一点,映得堂屋蒸馒头捂肉,年糕,鸡肉,热汽都染着红通通的。

     灶台厨房间,媳妇又在案板上切年肉,碎碎的声响,混杂着堂屋里玩耍孩子们的笑声。   同九间屋天井里,隔壁邻居的四五个半大的孩子,举着冻红的双手,追逐着雪地跑,棉鞋踩在新雪上,“咯吱咯吱”的响声儿,比放小鞭炮仗还热闹。 

     村南的一颗大樟树下,杨老汉正在抱一捆干柴回屋,他不以为然地双手抱着柴念叨:“瑞雪兆丰年,雪盖三层破,地长好庄稼”。

     天气渐渐地黑暗下来,大雪仍在下个不停,村里人早把昨晚的不愉快事,抛得远远的。这大雪天,日本佬矮鬼子,连老天爷都阻他们的恶,大过年的,终不会再扰民了吧。 

   四周树林环抱的杨家村,全变成素白的屋。家家户户的红蜡烛灯亮了,

    二里外开的傅村街上,大户人家已燃放了缙云产的天地二响爆竹,继而,杨家村的富户人家也“噼啪,噼噼啪啪”放起了爆竹和鞭炮。 

   灯光照得客厅房通亮,一家男女老小围坐在八仙桌旁,女人端上冒着热气的馒头炖肉,男人摆开烫好的自家酿造的糯米黄酒。孩子们手里捧着米花年糖,眼睛盯着门边的鞭炮,只等时候一到,就去院子门前看炸出的炮响。 

    村前的那棵大樟树上的白雪又厚了许多,风刮着雪花片儿,村里的人们心里一个劲儿地欢笑,大雪天除夕夜,人们围着满桌子的热菜热饭,可安心地过个年了。

    雪下得没个停歇,大村庄傅村的夜,漆黑漆里的,原先约好醒夜守岁打牌的一些中青年后生,也被屋外的大雪,打了退堂鼓,安安心心地守岁在家,和亲人们喝茶聊聊天,或与年少的弟妹小孩玩弄下纸糊的扑克牌消磨时光。 

    杨民经没回杨家村过年,金东区委和办事处的人,在傅村一个小厅堂里开了个秘密会。会后,参会的人员分散在傅村党员保垒户家过除夕。 

     杨民经在蒋山家里吃了顿除夕饭,而后把口袋里的一封密件叠好塞进棉祆夹层里,准备到好友傅以信家的楼上住一宿。 

    杨民经见到傅以信,便叮嘱他:“夜里如有动静,先往村西柴房里躲,到时会有人接应。”     二十三岁的傅以信,知道昨夜杨家发生日军偷袭欲抓捕杨民经的事,拍着胸膊满口答应:“杨哥放心,有敌情我一定第一时间给你报信,绝误不了事。”

      怀表指针已跳过九点,劳累了一天的杨民经疲惫得眼皮子打架,就先上楼和衣躺下了。 

   傅以信见外面黑天雪夜,路难行,大过年的,日本鬼子哪里会出来遭受罪,便放起戒心,哼着小调,到50多米远的贾桂玉家玩纸牌赌钱去了,临出门,连门也忘记了关上。

    贾桂玉家房子好,早已緊集了好几个年青人在甩牌。口袋里的钱,在赌桌上转来转去,玩得气劲,玩得寒冷天人身热血沸腾。旁边的几个赌友嚷嚷着催牌,傅以信开始手气不错,运了几把钱,信兴大增,摸出纸牌在木桌上甩。几声唏嘘过后,他接过贾桂玉递过来的一碗黄酒,喝了几口,忽地想起了杨民经的话,满脸不在乎地嘟噜着:“外面这雪下得连路都看不清,鬼子汉奸那几条矮腿,除非阎王爷判官催他们蹚雪遭罪。” 

     在场的打牌人,不知其心中事,以为除夕夜喝多酒,脑子迷糊了,便催他快洗牌上手。

     寒风声里夹着雪飘,以往鼻灵耳尖的家狗,一有异常都会汪汪地给附近人家报个信,今夜的风雪打枝,让狗厌倦得爬窝安睡。 

   寒夜十点,许多村民都爬被窝进梦乡,傅村村前一些难入睡的人,隐约间,听到村南凤塘山背大路上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接着是皮鞭踏过土路积雪的闷响。 

      200多名日本鬼子和伪军,在岔路口,分成二队,一队端着步枪往东,经直朝杨家村方向奔去。另一队由叛徒带路,悄悄地摸进到傅村。 

   头一队日军昨天来过,轻而易举地冲进了杨家村,来到几间土坯墙围成的院子,包围起来。两个日本鬼子把二挺歪把子机枪架在院门外的制高点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前后二扇木门。 

   嘈杂沉重的脚步声,让屋里打顿的狗突然惊醒尖叫。 

  “开门,再不开门,就要开枪了。”带队汉奸李四生的声音,随着寒风冷气传进屋里,声音尖细得像个阴阳女人。他是邻村的二混子,投靠日本鬼子专干出卖人的勾当,此刻,他正弓着腰,跟在鬼子分队长身后,脸上堆着谄媚的奸笑。

    鬼子分队长见屋里毫无声息,便催汉奸李四生再喊。李四生脑袋瓜子还算清醒,便哈笑着对小队长说:“太君,昨晚一闹,杨民经没了老婆,可能家里人都躲到外面亲戚家过年去了。”     鬼子分队长穿着黄毛大衣,蹬着齐膝盖黑皮鞭,戴着白手套,在雪地里转了转,不死心寒冷雪夜白跑一趟:“李的,你的,再喊。”   

    李四生点头哈脑地转过身,长着脖子高声恐吓着:“杨民经,你被包围了,再不出来就开枪了。”   

     雪夜中,只有雪花飘落的声响,杨民经家的院子里,出奇的沉寂。 

  “冲进去,搜。”鬼子分队长一挥手,一群穿着棉军衣的日本鬼子端着刺刀枪,踢进房门,打着手电,闯进了杨民经的老屋。没找着人,气得噼里啪啦砸了杨家东西一地,胡乱开了几阵枪,又跑到村子里一些可疑的地方去乱闯,瞎搜索,闹得个除夕夜鸡犬不宁。 

   傅村这边的雪夜,也静得十分异常,该有的犬吠,风声,似乎都象被寒雪冻住了,只有雪花落在地上的簌簌声,压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   洪有土叛变后,就把杨民经常在傅村傅以信家过夜的消息,告诉给了孝顺据点日军头目。孝顺守军小队长去年刚调防过来不久,听说杨民经是个八大队里的厉害家伙,认为是条大鱼,便连夜调集兵力,雪夜偷袭傅村和杨家这二个杨民经时常出没投宿的地方。

     洪有土在那名日军小队长的逼迫下,让他带路,岔路口分队后,直扑傅村。 

  这时,开始赢钱后输钱的傅以信,见钱袋空空,便垂头丧气地离开了赌桌,出门回家。他脚穿一双高底钉鞋,踩在雪地上,发出“嗄吱嘎吱”的磨擦声响,在雪夜里格外地刺耳,震动了刚守候在他家门口的几名日军,在雪地白光反照下,傅次信转过一条小巷墙角,猛然看见附近有许多日本鬼子蹲在墙边候着。他心里咯噔一声,猛然惊醒大喊一声:“不好了,日本鬼子进村了。”   

    他回头就逃,但没跑几步,眼前的景象让他倾刻间僵硬在原地,只见一群又一群的黑影包围在他家附近,枪尖的刺刀,在雪地上闪着冷光,他脑子里嗡嗡一蒙,转身快跑,突然被蹲点前方的日军用枪托击中要害,当场死在巷道上。

       日军小队长见杨民经的玩伴被击死,上前劈啪打了一个鬼子兵的耳光,继而转身,嘴角勾着一丝鄙夷的冷笑,双眼紧盯着傅以信家二楼的窗户。 

  而小队长身边站着的人,正是叛徒洪有土,他缩着脖子,眼神躲闪,不知是寒冷还是害怕,上下身子在颤抖。没人知道这个曾跟着杨民经跑前跑后的八中队队员会昩着良心叛变。他知道做叛徒的下场,可鬼子屠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不得不苟且偷生。他也知道每年除夕春节前,杨民经都带着人在老家傅村杨家一带活动。记得杨民经每次到傅村,都住在他的小玩伴傅次信的楼上。昨夜偷袭杨家村抓了他的老婆,料定今夜杨民经必定会在这里过夜。傅以信找到孝顺小队长,相讨封赏,结果,被两名日军押着,大雪天的,让他带路去抓捕杨民经。 

    此刻,他领着一队日本鬼子踩着雪,饶着道,硬是把傅以信家屋前后的几条巷街包围了个结实。

    小队长见夜已深,杨民经必已熟睡,便指挥一群日军轻手轻脚地爬上楼梯上楼。也许是人多楼梯狭窄,枪与枪相碰,发出碰撞声,皮靴踩在楼板上的“咚咚”脚步声频传,震醒了常年习惯警觉性睡眠的杨民经,他猛起抓起枕头边的驳壳枪,跳下床,穿上棉鞋,对着楼门。 

     “哐”的一声,楼门被日军撞开,杨民经举手“呯呯呯”连开三枪,打死一名日本士兵,打伤二人。其余日军慌忙退下楼梯。

      杨民经乘机跳上一个木柜,用肩膀猛力顶开屋背椽木,纵身攀上屋顶。血流到面颊,杨民察觉到自已被敌弹擦伤,幸未伤及头骨,便继续飞越瓦背奔逃。

     楼下的日本鬼子很快反应过来,有人举着枪,爬上屋顶,搜索目标追踪。 

    杨民经咬着牙往前爬,积雪从瓦片缝里蹦跳到身上,此时他感到伤口又冷又疼,可回头一瞧,远处瓦背上有好多名日本鬼子正朝他追来。 

   杨民经向四周判断了一下方位,发现是傅洪瑞家的院子,刚想喊,只见傅洪瑞从窗里探出头,朝他比划指着院墙下的破洞。

    杨民经顺着屋顶滑了下去,钻过破洞,躲进了隔壁傅延相家,可屋里空荡荡的,根本无处藏身。上面的日本鬼子咕噜呱啦地呼喊叫唤,下面街上的鬼子兵在追踪。

     傅延相看到杨民经,知道日军在追捕他,便指着边间房梁横木顶:“快往上爬,爬过街横梁木过去!”   

     杨民经容不得扰豫,踩着木梯,爬上横梁木,抓着爬,象荡秋干似的晃到了对面,打开窗户,纵身跳进了菜园。 

     积雪没到鞋面,杨民经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发觉肩上受了伤,血在剧烈运动中越流越多,眼睛渐渐发花,脚步也开始打晃,刚跑出菜园子,一阵眩晕袭来,他腿一软,重重地摔在雪地上,顿时昏了过去。 

    再说日本鬼子顺着血迹追到傅洪瑞家,却在院门口断了线索,他们举着枪在房子周边翻找,雪地里一道模糊的暗红痕迹很快在天井中央被发现。 

     领头的鬼子曹长一脚踢开房门,直接冲进卧室,把还在被窝里的傅洪瑞揪了出来,用枪口抵着他的胸口喝问:“杨民经的,藏在哪里?快说。” 

    傅洪瑞冻得直打颤,却硬着脖子强撑道:“太君,我重病在床好几天了,啥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叛徒洪有土盯着天井里的血迹,眼神变得凶狠:“那血是怎么回事?老实交待!”   “是,是昨天杀鸡留下的。”傅洪瑞急中生智,声音平稳地说:“要过年了,难得杀只鸡补补身子。”   话还没说完,几名日本鬼子的枪托就砸在他的后背上,一声闷响,疼得傅洪瑞嗷嗷直叫,他咬着牙不松口:“真,真的不知道,我一直躺着,连门都没出。”   

    睡在里屋的老母亲和妻子,早就吓得浑身发抖,见丈夫被打,两人着衣,再也顾不上害怕,扑上前拉着日本鬼子的胳膊哀求:“别打了,别打了,他真的病着。”

     鬼子曹长转而把枪口对着婆媳俩,眼神冰冷地喝问:“说,杨民经的在哪,不说,就打死你们。”   傅洪瑞妻子拉着婆婆的手,声音发颤却咬口说:“我们真的没见人,他病了,我们天天守着照顾,你们来的时候,我们俩躲着躲不及,哪能见到别人。”   

    日本鬼子见婆媳俩重复着傅洪瑞的话,没露出半点破绽,便挥了下手,把傅洪瑞拖到门外院子的雪地里,寒风卷着雪花,打在只穿单衣,赤着脚的傅洪瑞身上,冻得他皮肤发紫,鬼子兵见他不肯松口,抬脚往他胸口,腹部踢去。

      “噗…”一口鲜白从傅洪瑞嘴里喷出束,落在洁白的雪地上,疼得蜷缩在雪地里浑身发抖。傅洪瑞咬着牙,一声不吭。

     日本鬼子还不满足,又把他从雪地上拖起来,揪着他的衣领逼问:“说不说,杨民经到底去哪了?”    傅洪瑞喘着粗气,嘴角渗出血丝,眼神依旧坚定:“不知道。” 

     日本鬼子不松手,继续折磨着傅洪瑞,傅洪瑞在冰天雪地里,从最初的挣扎,到后来渐渐没了力气,倒在雪地上,奄奄一息,彻底失去了意识。 

     鬼子兵曹长见实在榨不出半点有用的信息,又在屋里屋外搜查了一圈,设找到线索,只得骂骂咧咧地离开,往别处搜查去了。 

       日本鬼子一走,傅红瑞妻子和婆婆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两人合力把冻得僵硬,满身是血的傅红瑞从雪堆里抱起,小心翼翼地抬到床上,又赶紧把家里棉衣棉被垫在身下,盖上被子。急急忙忙地煮了红糖姜汤,一勺一勺地喂进他心嘴里,不知过了多久,傅洪瑞的手指才微微地颤动,缓缓地睁开了眼晴。

         再说昏迷过去的杨民经,被一阵寒气袭心,飞雪扑面而苏醒过来,他睁开双眼,感觉一片红光呈现在眼前,看不清周围的景物。听到有脚步声临近,以为是日军追到,他紧握手中枪,枪内还有四颗子弹,瞄准着来声方向,意欲换几个敌人。他仔细定了定眼神,是傅洵宝走过来,他连忙打招呼。 

    傅洵宝一见是杨民经躺在雪地上,急忙上前一把扶住他:“哎呀,是杨民经啊!”傅洵宝背着他就走。 

    穿过几条狭长的小弄,杨民经回过神来说:“洵宝爷,谢谢你,我自己下来走。” 

    傅洵宝放下杨民经,回身到邻居家拿了把扫帚,将沿途留下的痕迹轻轻地扫灭。

       杨民经手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地向西挪动。附近的傅以良看到,连忙扶助他躲进协和堂小宗祠里,又帮他藏身到一处衫木堆中,傅以良妻子用扫帚扫灭路上的血迹。 

   傅以良把杨民经藏好后,按杨民经的嘱咐,把口信转到地下党员傅延世的头上,并把杨民经的伤情与处境细细地说了一遍。 

    傅延世接到口信,当即召集党员傅延田,自卫队中队长傅得华三人赶到协和堂小宗祠去探望。

    杨民经需要转移,傅以良准备好两米长的担架和一条结实的绳杠,傅延田又迅速叫来自卫队员傅以忠,傅小弟二人抬送。    一切准备就绪,傅延世又呼唤14岁的儿子傅得和,跟傅延田到傅村寿生常撮买伤药。而后,五个人一起护送杨民经转移出村。

      少年傅得和走在最前面数百多步探路,若发现敌人便及时发暗号传信。众人一路小心翼翼地护送着担架,避开大路走小路,终于抵达杨家村。

       杨家村地下村组织认为接连二夜搜查,日本鬼子兵又刚撤走不久,这里不安全,还是转移到溪田村去,那里有治疗伤筋骨枪伤的祖传老中医,群众基础又好。” 

       大家稍作休整片刻,防夜长梦多,便立刻出村,踏着厚厚的积雪,转移到义乌境内的溪田村养伤。 

    临近天亮,五个人才了松了口气,按原路返回傅村。

      昨夜,日军纠集200多名日伪军,分成两路,又有汉奸,叛徒带路,满怀信兴以为能轻而易举地在除夕大雪夜里将杨民经生擒,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杨民经英勇反击,更有傅村众多群众,寒冷夜舍命相护,用生命和鲜血筑起了一道屏障,让日军计划彻底落空。

    一无所获的日军,胡乱抓了三名无辜村民,抬着一具被杨民经击毙的日军尸体,二名日军伤员,踩着厚厚的白雪,垂头丧气地溜回到孝顺据点。

                      

笔后注:

采风走访中,傅村,杨家村一带老人,对1944年除夕夜日本鬼子偷袭,二次准备抓杨民经的故事,有好几种说。笔者采纳其中几位叙事相近的口述,整理成本章节真实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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