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月月
义西上溪镇离城区约14公里,上溪一村离公路最近,距原03省道50米处,有着一口百岁小圆井。老辈人说,当年张氏太公仁喜娶了员外家的女儿,嫁妆极尽周全,几里红妆到村,俗称“全堂嫁”。还在溪边皂角树下置地挖了一口圆形水井,井水受益滋养着上溪半个村的村民。皂角树既遮荫蔽日,皂角又能搓衣浣物,树、井、溪相依相生,成了村里最鲜活的脉络。
春日里,女人们蹲在溪边捣衣,家常话随着棒槌声在井里回荡;盛夏时,孩童光着屁股赤着脚丫在溪中追鱼戏水;秋夜月下,老人们摇着蒲扇讲古唱戏;即便腊月井沿覆冰,扁担吱呀声仍不绝于耳,刚提上来的井水冒着热气,入口清甜。
1958年大炼钢铁,漫山树木化作灰烬,皂角树也轰然倒下。井荫不再,皂角成忆,唯有小圆井年复一年依然如初。
记得水桶还撞到脚后跟的我,以我家的家庭状况,每天放学时都要挑着水磕磕绊绊,往返井边两三趟才能灌满水缸。木桶叩击青石板的“咚咚”声,成了童年最悠长的记忆。挑水几乎成了我每天的功课,小圆井伴随了我的成长,日复一日我成了人们眼中最炫丽的挑水姑娘。……
说起井里打水技术,那时我还真是堪称一流,因为井口有点小巧,你如果没点决窍,还真提不上那桶水来。各师各法,各庙各菩萨,有人把木桶朝上,用力一扔,然后用挑水扁担的钩钩住水桶翻个面灌上水直接就把水桶提起不用歇气;(那是正劳力们的所为)有人用一只小木桶吊水倒入大木桶,等装满两只水桶要吊六七次,速度慢了,后面挑水者等的不耐烦了;而我熟能生巧,方法灵活,快速简单,用挑水扁担把木桶放下,然后用钩把木桶倾斜,灌满水后,不要直接提,轻拉扁担,一头放在井沿,也可以休息一下,然后扁担压腿上,一下就提上来了。
有位黄山嫁入的大嫂过门后要操持家务,离不了挑水这个行当,前几次见我挑水她必来之,她说:“没有金钢钻,干不了那瓷器活。我的木桶下去总灌不满水” 。我们一起几次后,她也很专业了,后来成了好朋友了呢!若干年后,我出嫁了,偶而回来帮爸妈挑了几次水,慢慢地我离开了小圆井的视线。 自来水入户那日起,井边渐显冷清。青苔爬满井沿,野蕨钻出石缝,挑水的木桶换成了塑料桶。偶有老者拎水洗菜,灌之涮地,而溪畔的搓衣板早已换成省力方便的洗衣机,清澈的溪流也积了淤泥。后来,村里人陆续盖新房、迁新居,老屋承租给了外来建设者。 小圆井却因水质清冽重获青睐——省水费、洗衣净成了外地建没者们的欢喜。更热闹的是在夏天的傍晚,收工的男女聚在井边,洗头冲凉,冰镇西瓜,重拾这口古井冬暖夏凉的旧时光。
皂角树的年轮停在了某个瞬间,小圆井的水却澄澈如初。它像一枚凝固的琥珀,封存着上溪村百年的晨昏,也酿着岁月里最绵长的烟火气。
我和水桶姐妹仨一样高开始挑水,挑到出嫁,小圆井对我来说还真有点情缘,并存有一丝留恋,所以我会经常去关注,但清澈的水影中留下的不是青葱的靓丽,却是夕阳的晚霞。


